第三十六章 辞旧迎新(1/2)

晨光亮起,扶风岗四处响起爆竹声,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。

宋暨执政十二年的年号昭鸿,也在正月初一这天,正式变更为新君的年号建平。

相较于宋暨天道昭彰、鸿蒙初辟的蓬勃野心,建平的诉求要普通得多,无非是重新建立起天下太平。

但新君宋玲年仅十岁,这个小小的诉求,在大势的洪流之下,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。

几乎所有人都知道,这个年号会是六十年大玥的终章,无论许家、东部四王、北齐孰胜孰负,宋氏嫡系一脉肯定没了。

年关刚过,扶风岗的小镇上,农闲百姓齐聚街头,唱戏说书、杂耍卖艺,虽然边陲小镇规模不大,但年味儿十足。

饭馆的大门打开一扇,外面贴着春联和福字。北疆枪神陈冲闲着没事,为了凑个过年的热闹,在饭馆外面摆开了个场子,表演花枪卖起了艺。

祝满枝一直向往江湖人的生活,以前没少研究自食其力的法子,也想跑上去凑热闹,表演奶枝碎大石,还让陈思凝抡锤子砸。

这个提议,自然是被许不令一口否决。

砸平了他不得心疼死的?

为了哄满枝开心,许不令干脆躺下来让她碎大石,结果满枝又舍不得下手了。

后来一番争论,表演的戏码变成了玩蛇。

许不令找来了一个坛子,把两条小蛇放在里面,满枝和陈思凝吹曲子,两条小蛇扭来扭去跳舞。

两个姑娘玩得倒挺开心,围观的百姓也一惊一乍,就是苦了两条小蛇,没法冬眠也就罢了,还得大冬天在外面跳舞,若是能说话,肯定得抱怨几句遇人不淑。

江湖无不散之筵席,虽然在一起过年很热闹,但各自都有事没办完,也没法停留太久。

初三清晨,许不令正坐在大堂里,看着两个姑娘玩蛇,小麻雀最是开心,站在肩膀上不时叫两声,似是在催促扭快点,对对对。

一场还没演完,厉寒生和祝六便从后院走了出来,已经换上了江湖人的装束。

两天的修养,伤肯定没好,祝六的右手依旧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,不过气色已经好了很多。

祝六来到许不令跟前,看了看在外面玩的满枝,开口道:

“逗留太久,北齐官府就找过来了,你也收拾一下,准备走吧。”

彼此都在北齐境内,也不是在自己家里,许不令自然也不好挽留,起身行了个礼:

“两位前辈一路小心,等开春下了江南,再去拜会两位前辈。”

祝满枝听见响动,放下根本就没吹响的笛子,从外面跑了进来,眼睛里有些不舍:

“爹,你这么快就走啊?你伤没好,以后可别再动武了,不然娘非得打你。”

祝六轻轻笑了下:“您娘还在江南等着,都想死你了,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?”

祝满枝表情一僵,顿时有点纠结了,瞄了瞄许不令,欲言又止。

祝六只是开个玩笑罢了,下次再见可能也不会太久,没必要做过多的道别,只是摆了摆手道:

“算了,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,进去收拾东西吧,爹先走了,江南再见。”

厉寒生言语很少,率先走出门外,回头说了句:

“你们也小心些,能回去就早点回去,我和祝六受了伤,帮不上忙了。”

许不令含笑点头,把两人送出门外后,陈冲也扛着枪走了回来,继而三个人一道翻身上马,朝着南方疾驰而去。

“爹爹再见!”

祝满枝站在门口目送,脸蛋儿依旧是红的,有些不好意思。

陈思凝也收起了两条小蛇,走到跟前,询问道:

“许公子,我们继续去找沉香木?”

许不令看了西南方一眼,想了想:

“来都来了,沉香木肯定要找。如今两国结盟已毁,北齐肯定以为我入关回了大玥。这时候去归燕城,说不定还能捞点别的,反正也不远,先过去看看,若是没机会,再走也不迟。”

祝满枝肯定是想去归燕城逛逛,听见捞点别的,她眨了眨眼睛:

“许公子,你不会又想去人家京城,拐个公主回来吧?”

又?

陈思凝微微蹙眉,感觉这话有点不对。

好在许不令反应快,摆了摆手道:

“怎么可能,我对公主不感兴趣。”

不感兴趣??

陈思凝感觉更不对了……

建平元年,正月初三。

北齐帝都归燕城内歌舞如潮,四方王公诸侯齐聚皇城,庆贺太子姜笃的及冠礼。

归燕城是大齐皇族北退后扩建的城池,布局和长安城如出一辙,皇城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唯一区别,就是象征天下权力中心的太极殿,改成了归元殿,寓意返本归元。

归元殿外的白玉广场,王侯将相齐聚,君主姜麟坐在龙椅上,和所有北齐男子一样披着白发,没有佩戴冕旒。

有祖辈不回故土便永世披头散发的誓言在,北齐男子其实不竖冠,连君主都一样,所以姜笃的及冠礼,看起来还有点古怪,只是把白玉发冠放在托盘里,示意已经有了礼冠,等日后取回失地,就能堂堂正正戴上。

典礼井然有序地进行,广场侧面的宫殿外,豪门贵子遥遥观礼。

身着襦裙的小桃花,摆出大家闺秀的模样,模样乖巧可人,眼睛里稍显无趣,但代表师父在这里撑场面,也不能偷溜,只能端端正正站着。

左清秋的长子左战,生性逍遥喜欢江湖,也不太喜欢这场面,和好友姜凯聊着闲话。

右亲王世子姜凯,在战场上被俘成了笑柄,本来准备缩在家里不参加这场合。但前些天被许不令绑架,实在把他弄怕了,不相信王府的安保,干脆和左战一起来京城躲着,毕竟和脸面比起来,还是命重要。

连续被绑两次,姜凯心中对许不令的怨念不言自明,他凑在左战跟前,小声道:

“左战,国师带着一众高手围猎,按时间推算应该得手了。到时候把许不令那厮押回来,你可得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”

左战抱着胳膊观礼,见小桃花没注意,凑近几分询问:

“通知你作甚?去耀武扬威?”

“怎么可能。”

姜凯略显无奈:“我好歹也是藩王世子,岂会做那种小人得志的事儿。我就想看看他惶恐不安却无可奈何的模样,然后安慰他几句,以显示我不计前嫌的大气。

对了对了,去给我找个美妇人过来,身段儿要好,胸脯大屁股大那种,最好是寡妇,放在牢房外面走来走去,勾引他又不让他吃,我急死他……”

??

左战摸了摸下巴,想说些什么,又一言难尽,最终还是摆手:

“许不令可是昭鸿一美,什么样的中原美人没见过,肯定不吃这套。”

姜凯摇了摇头,语重心长地道:

“这你就不懂了,再冷的男人,也有热的时候,就看合不合口味。一个不行,就把十四岁到四十岁的美人,全拉到他面前过一遍,我就不信他没反应。”

“要是他和……要是许不令有龙阳之好,喜欢男人怎么办。”

“应该不会,上次掳走本世子,就没对我动手动脚,看起来不像……”

……

窃窃私语不断。

小桃花端端正正站在附近,自幼习武天赋超绝,其实把两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,稍微抿了抿嘴唇,忍不住小声接了句;

“即便喜欢男人,也会挑长相,不可能是男的就动手动脚。”

??

这明显是说姜凯相貌平平,入不了男人的眼。

姜凯表情一僵,继而摆了摆手:

“小丫头片子懂个什么?本世子的容貌,不说和许不令比,至少比你两个师兄俊吧?”

“我师兄也不怎么俊。”

左战表情也是一僵,想了想,还是大人不计小师妹过,当做什么都没听到。

就这么开小差聊了半天,时间到了下午。

及冠礼结束,齐帝回到了后宫,王侯将相相继退场,三个人离开皇城,回到了玄武街。

小桃花的娘亲也住在归燕城,和师兄道别后便回了家,继续当自己的算命先生。

左战则回到了街首的国师府,本来想换身衣裳就和姜凯出去喝酒,可走进府门,才发现左清秋已经回来了。

左战赶忙来到了书房,进门一看,却见左清秋一个人盘坐在露台上,看着莲塘池水,眉宇间带着几分愁绪。

“爹,你回来了。”

左战走到露台后方,打量几眼后,询问道:“事情如何了?”

左清秋沉默片刻,眼中本就不多的情绪逐渐压下,平淡道:

“东玥使臣和许不令暗中密谋,在马鬃岭发难,意图伏杀为父,打了个两败俱伤。许不令现在,应当已经南下入关了。”

左战听见这消息,心中不禁沉了下。东玥和许家联手伏杀他爹,那结盟的事儿肯定泡汤了,局势也从三足鼎立,变成了东西玥合力抗击外敌,北齐往后的仗,可不是一般的难打。

但这些事儿,左战也没能力参与,知道父亲心情不好,当下只是点了点头,关切道:

“爹爹好生休养,孩儿退下了。”

左清秋抬了抬手,左战才转身走出书房。

只是刚跨出房门,左清秋又转过头来,想了想,声音缓和了几分:

“你爷爷和你奶奶,前几天走了,寿终正寝,葬在秋风镇外。抽个时间,和你娘去上柱香。”

“……”

左战脚步一顿,表情变化了几下,无声点了点头……

及冠礼刚刚结束,北齐皇宫的御书房外,齐帝姜麟站在台阶上,看着悬满宫灯的偌大皇城。

寒风吹拂锦袍,丝丝缕缕的白发随风飘摇,让这个年近六十的国君,背影显出了几分萧索。

皇子姜笃受封太子,代表着历尽三百多年坎坷的姜齐,有了新的继承人。

为君王者,没有人不想万岁无疆,但天道如此,能做到这个位置的,也明白寿元有数,迟早要把位子传给年轻人。

能挑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,几乎是每个帝王后半生最重要的事儿,宋暨的父皇在驾崩前夕,才堪堪做出抉择,就能看出这件事有多郑重。

选好了,有可能把一个王朝带向从未有过的盛世;选错了,已经成为历史的玥灵帝宋暨,就是当前最直观的例子。

按理说,确定了继承人,应该是个举国同庆的大好事,内安朝堂、外稳诸王,君主也能稍微松口气,但齐国君主姜麟,此时却半点高兴不起来。

齐帝姜麟年近花甲,出生之时,正是大齐姜氏最落魄的时候,万千皇族被驱赶到塞北莽荒之地,卧薪尝胆,从穷山恶水里寻摸生路。

姜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,能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,是因为姜麟心中有口气,不返长安死不瞑目的气。

在其他皇子都借酒消愁的时候,年幼的姜麟,就在外面和民夫一起建马场、开水渠、造工坊、寻矿脉,想方设法地给大齐添砖加瓦,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,能看到大齐姜氏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短短数十年时间,北齐从丧家之犬,变成现在的虎狼之师,打的大玥铁骑节节败退,其中有国师左清秋的运筹帷幄不假,但没有君主姜麟这根倔骨头带头,一个国师有天大本事,又如何施展的开?

但姜氏的气运,好像确实耗尽了,天已经不站在了姜氏这边。

姜麟近些年身体每况愈下,南方战局陷入焦灼,更是耗尽了姜麟的心力,还能撑多久,谁也说不准。

因为年轻时过度操劳,姜麟子女很少,直至快四十岁的时候,才生下了一个嫡子,取名姜笃,意在踏踏实实,一心一意,坚持不懈。

可这个寄托了姜麟全部期望的儿子,却在年幼时便显露出了虎父犬子的一面,有小才却无大能,既无仁君的恢宏大度,也无雄主的雄才大略,甚至连暴君的独断专行、心狠手辣都没有。

连暴君都当不了的人,用什么去震住满朝文武?

姜麟不奢望姜笃和肃王的儿子一样英明神武、浑身是胆,哪怕是和南越的皇子陈炬一样,知道如何用人为自己争取权势,都能把北齐君主的位置坐稳。

但姜笃没这个才能,庸碌无为、难成大事是姜麟给这个儿子唯一的评价,而且连爱好,都和正常男子不一样,似乎是老天爷要断了姜氏的千年香火传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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